這頭放大尺寸的狂戰士野豬絲毫不受山德控制,山德無法再次激發那股神祕的力量,他似乎是召喚了一大群正常大小的野豬,然而他卻拿眼前的危機束手無策。

山德不斷移動,那頭雙層巴士龐大般的野豬從未停止對他的攻勢,在上一回閃避中,山德還險些被牠踩成半人半神肉餅。

牠發紅、散發著盛怒的紅眼越發越熾紅,尾部流星錘般的錘球隨著每回的衝刺與急煞左右掃蕩著其餘士兵,潰不成陣,獅鷹獸從天際不間斷往返戰場,將昏厥的半人半神攫起脫離險境,戰場愈混亂,戰士愈是少。

「隊長,對策是什麼?」愛達羅大聲吼著,山德咬著牙必須時時注意野豬的行動,又必須找尋牠身上可能有的破綻,不可能沒有破綻存在。

他遍尋不著,但是不能與牠再耗下去,牠在拖垮他們的勝利。

 

野豬不僅是橫衝猛撞打亂牠們的陣線,尾部又是左右掃蕩著,破損不完整的獠牙不時會將土表掀起。然而這次牠又是發動了殺傷力更加強大的攻勢,牠停止猛衝,駐足在原地,開始將能量蓄積,此時牠背上的尖刺從原本的暗棕色逐漸轉變成與雙眼相同的熾紅,大事不妙,這波攻勢他們上回領教過,最為棘手。

半人半神們見狀,開始散開找尋可能的掩蔽,連忙撿起遺落在戰場上,被人不斷踐踏的羅馬大盾,將冰箱門般厚重的盾牌深嵌進土中,並掩身於後。

山德從忙地架起盾牌,棲身於後,手緊抵著盾牌,但他側著臉湊近了盾牌的邊緣,這是個不智之舉,但他必須冒著這個風險,即便可能會付出很高的代價。

山德的雙眼窺視著巨大野豬的一舉一動,尖刺整根呈現熾紅色,意味著危險。

然而,吸引山德目光不是發紅致命的尖刺,在牠兩眼窩中間之處,浮現出了若隱若現淡藍色的希臘字母,Ω。

當山德察覺到之際,發紅的尖刺從變異野豬身上向外發射,發紅的尖刺一脫離,背上又自動補齊了與體色相同的褐色尖刺,若隱若現的希臘字母也隨即消逝。

此刻一根致命的尖刺向山德的臉龐飛來,憑藉著戰士靈活的反應與直覺,山德在最後一刻身子往後傾,閃過了發紅的尖刺,山德能感覺到尖刺的炙熱輕掠過他臉上的細毛。

接著他手中的盾牌遭到重擊,尖刺深深刺在羅馬重盾上,但沒有刺穿,盾牌成功抵擋住了致命的尖刺。

山德扔掉手中的盾牌,並離開了盾牌的保護,盾的正面插著一根與羅馬重標槍大小相當的野豬尖刺,尖刺將盾牌表面融化,一旦被發紅的尖刺觸及,它就會像岩漿一般侵蝕所及之處。

他冒了可能會毀容的風險,但是他也得到了可能的關鍵。

那個符號浮現不會只是偶然,他同時思索著,當他看見希臘字母,有一股莫名的熟悉感浮現。

 

「愛達羅!」山德用力拔出插在土裡的羅馬重標槍,他若有所思,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必須當機立斷。「號令第五大隊剩餘的人馬,拿下犀牛。」

「山德,現在的當務之急應該是跟他們短暫結盟解決當前的問題,而非急著拿下他們才對。」愛達羅一頭霧水,現在不是起內鬨的時機。

「解決他們並且擺平野豬,只有這個可能。」山德露出堅毅的眼神,即便這一切只是在他揣測下最佳的可能。「召集老鷹,而我要給你其他任務,去找到爆破戰斧帶回來跟我們匯合。」

「山德,我並不明白!」愛達羅發出抗議,通常山德會採納她的意見打安全牌,但是這樣贏不了戰爭。

戰爭的勝利,是自於出奇不意與放手一搏,Phineas昨夜與他的私下談話。

「照做,我有我的計畫。」山德不能顯露出半絲動搖,他是個領導者,無論他的本質是什麼,他都必須要有領導者的樣子。

「我瞭解了。」愛達羅將盾牌背到身後便轉身奔離。

祈禱眾神會站在他這一方,山德暗忖著,隨著愛達羅的離去,他的自信有些動搖,但他握緊重標槍,分析著局勢。

目前野豬把注意力放在薩多姆身上,山德離他們有些距離,野豬一直會被藍色的馬鬃頭盔所吸引,藍色馬鬃頭盔……這就是關鍵!

規則有提到隊長必須配戴藍色馬鬃頭盔,一方面是讓隊員與敵方能立即辨識出高級軍官,高級軍官無法隱藏,就像任務中的重要人士容易被辨別出來……這頭怪物不是被顏色所吸引,而是各隊隊長的頭盔上都動了手腳,不是半人半神追蹤牠,是牠追蹤半人半神而來的。

山德號令起他的大隊,「第五大隊,跟隨我,拿下犀牛的首領!」

第五大隊的成員不解他們的隊長為何下達這樣的指示,但他們還是聚集了起來,開始擊退第七大隊的成員。

山德一面揮劍擊退迎面而來的敵軍,一面接近薩多姆,後者正與怪物陷入纏鬥。就如同他底下的人馬,薩多姆對於化學物質武器相當熟稔,他不斷從身上掏出各式的爆破物質扔向巨型野豬,後者在爆炸的火光出現時會顯露短暫的驚慌,但為時不久又回到火爆狀態。

薩多姆與牠周旋了好一陣子,似乎也逐漸摸清牠的底細,但僅能做到小幅度的牽制。

山德得趕緊加快腳步,他離犀牛的首領不到二十公尺,敲暈一個敵軍後,他抓起背在身後的羅馬重鏢槍,瞄準薩多姆,後者不斷地移動使得前者躊躇不前。

山德的理智也同樣在拉扯,常理來說他應該要聯合他們共同解決怪物較有勝算;然而,他一方面又不認為能在此收拾掉犀牛,不如趁勢讓怪物收拾掉他們,而且他有一個大膽的臆測或許可以單憑他就收拾掉野豬。

他最後選擇那個大膽的假設。

他握緊鏢槍,木質磨損的槍身,手因緊張而流出手汗,雙眼游移著,找尋出擊的最佳時機。

戰士有時必須憑直覺行動,直覺當下必須當機立斷,無法有絲毫的遲疑。

直覺引領著他的動作,熟稔的姿勢將重鏢槍拋出,就像他做過這種事上千次,不論力道、風向、精準度都在他的掌控範圍。

 

薩多姆的行動被限制住了,鏢槍頭深嵌進土裡,槍身穿過他身後翻騰的披風,等他反應過來時為時已晚。

巨型野豬突破犀牛的防線,正向他狂奔而來,一面嘶鳴著。薩多姆急著想扯掉披風,但換來的是徒勞而功,他沒辦法躲開怪物向他橫衝而來;取而代之,他拿起一瓶火藥瓶,準備做垂死掙扎。

山德瞥見了薩多姆手上的武器,他咕噥著,「犀牛真的是一群瘋子。」

薩多姆準備點燃火藥瓶向怪物拋擲時,後者突然加速衝向前者,前者剛鬆手將即將點燃綠色液體的火藥瓶投擲而出,野豬已殺到他面前,用著那一對不相稱破碎獠牙掘地,將釘在土表的薩多姆硬生生鏟起,就在此時綠色液體的火藥瓶也應聲爆開造成衝擊。

山德見狀趕緊架起盾牌抵擋爆炸襲來的烈風,他知道那並非等閒之物,那可是極度危險的希臘火藥,瘋子才會在如此短暫的距離點燃此等危險之物,薩多姆的瘋癲一點也不亞於肯達特。

烈風而逝,塵土飛揚,一時無法判斷情勢,山德從盾牌後面探頭而出,瞥見野豬獠牙的一隅,塵埃尚未落定。

野豬被驚人的爆炸威力向後猛退,還未恢復狀況,目測看來有些昏厥,但這維持不久。

「第五大隊,拖住怪物,」山德下令,握起短劍,朝野豬所在的反方向而去,「我來解決犀牛。」

 

山德憑著直覺在戰場遊走,煙霧還未消散,但他知道該上哪找他的目標,根據戰場上的直覺。

比他預計的遠了些,但他尋找的目標在煙霧蔓生的邊緣,一陣清冽的夜風襲來,對方彎著身軀抱肚跪在地,受到不小的傷害,然而卻不至於失去戰鬥能力。

「不賴的伎倆。」薩多姆的聲音有些吃力,他試圖起身,腳步有些踉蹌,山德望他走去。

「我沒有你那麼瘋癲。」山德說,眼神在薩多姆身上游移,他身後的披風因為希臘火藥爆炸變得支離破碎,山德猜測是這身披風替他抵擋下了大部分的威力,以致於他還有殘餘的力氣站住腳。

「哈哈,為了生存誰不會下險棋。」薩多姆傲慢的語氣夾帶著嘲諷,他的肩膀垂下,神情緊戒,他的傷比看上去來得嚴重,「你太過於低估我了,你以為可以讓那頭怪物輕易解決我?」

「老鷹也開始學得像狼群一樣陰險狡詐了?」薩多姆掏出武器,冰冷的青銅劍身映照著他狼狽的模樣,「不錯的嘗試,我差點上當,但別忘了我是第七大隊的領導人,沒有可能這麼輕易被扳倒!」

各大隊的領導人是指揮官精挑細選,不但擁有軍事實力,並且兼具統治才智,無人是能夠輕易扳倒。

「反應很迅速,試圖把傷害降到最低。」

「當然,沒讓你們占盡便宜,山德。」

「但將在此結束。」

「我們走著瞧。」

兩人開始繞著對方,在一個無形的圓圈打轉,一面打量著對手,手持劍,劍尖指向對方,看準出手的時機。

他們之間有一股不約而同的默契,他們同時出擊,帝國黃金與神界青銅在空中交擊擦出火光,勢均力敵。

山德無法發揮全力,先前的戰鬥已經耗損了他不小的精力;薩多姆也因傷勢所逼逞強,與他僵持不下。

彼此都把對方逼得很緊,絲毫不給任何喘息的空檔,山德格檔住了薩多姆的揮擊,將青銅劍往側面支開,山德使盡全身的力氣往薩多姆的胸口猛然一撞,後者腳步踉蹌,身子往後一傾失去平衡。

薩多姆並沒有多吃虧,他順著本能揮起劍,由下而上在山德的小腿上劃出一道血痕,山德見狀跳開,但他不夠迅速,他的左小腿已被鮮血染紅。

山德因疼痛使然抱膝跪地,薩多姆用手肘撐起身子,兩人銳利的視線交鋒,一躍而起,兩把劍再次碰撞並出鏗鏘聲。

「勝負已定。」薩多姆咬牙吐出拉丁文,將青銅劍身刺進山德受傷的小腿,並露出得意的笑容。

劇痛自傷口迅速蔓生而上,山德知道自己不能妥協,他鬆開握緊武器的手指,猛然向前一撲,將咖啡膚色的古怪小精靈壓倒在地,而他的武器正插在山德的傷口上,血滴浸濕了他的靴子,劇痛程度不斷加劇。

山德顧及不了那麼多,他將薩多姆壓倒在地,坐在他胸腔上,在薩多姆上未能還手前,山德舉起雙手握拳,往戴著藍色馬鬃頭盔的薩多姆揮拳。

山德依稀只記得痛楚爬上了他的背脊,他咬牙撐住,以免自己失去意識,雙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識,自動一來一往向薩多姆的頭部給予猛擊。

瘋癲的小精靈露出那瘋狂的神色,一面用山德聽不懂的語言狂叫又是狂笑,直到小精靈鼻孔見紅失去意識,不再發出任何聲音與抵抗。

山德仰頭望向深色的夜幕,月光灑落在他身上,他大口喘著氣,試圖冷靜下來,他應該沒有殺了他的軍官吧,他不禁打了個哆嗦。

他將手按在薩多姆頸部的動脈上,還在搏動,他只是昏厥過去了,這不禁讓他鬆了一口氣。

最終,他擊敗了犀牛。然而,不斷增劇的痛楚正剝奪他的意識。

薩多姆的劍身浸於染紅的土壤,它造成的傷勢汩汩流出炙熱的鮮血,深色的神界青銅被熱血浸過。

兩頭猛獸關在一室,必然兩敗俱傷。

山德的意識逐漸模糊,但是他尚未結束他的戰鬥,他咬唇試圖讓痛楚喚醒他,但他只覺得視線愈是昏暗。

「山德!」山德眼前一片晦暗,耳邊響起熟稔的聲音,有股力量扶著他,他嘴裡流進某種液體,不是血。接著,山德嚐到甜味與苦味兩者融合,在他嘴裡化開,黑巧克力的滋味。

他倒抽一口氣,猛然睜眼,痛楚消退,力量從體內湧現。

他奪回意識後,見到自己跌坐在昏厥的印度瘋狂小精靈,薩多姆的身上,他臉龐上有一痕血痕,山德把他打倒在地,頸間懸掛著皮繩,一只描繪沉穩犀牛的戒指服貼在他鎖骨上。

「幸好你醒了。」山德轉頭看見他的副手,愛達羅在他身旁攙扶著他,手裡握著一個水袋,裡頭裝的是神飲。「你的傷勢不小。」

「遊戲結束了嗎?我昏過去多久了?」山德焦慮地問。

「尚未,」愛達羅撿起一旁遺落的黃金短劍,交給山德,「你差點昏過去,其他人說你來對付瘋狂小精靈了。」

「他們擺平了怪物?」

「陷入苦戰,犀牛同盟的聯軍所剩無幾。」愛達羅告訴山德戰況並不理想,一面替他包紮小腿上的傷口,神飲恢復大部分的精力以及褪去大部分的痛楚,一時而已,雖然有些疼痛,但山德還能咬牙自由走動已算大幸。「我們的人折損了一半。」

「是時候解決了。」山德深吸一口氣,他走到昏厥的薩多姆身邊,把象徵大隊的戒指扯下,老鷹多了一份籌碼。

「我有個計畫。」山德拾起沾著血的頭盔,以及幾瓶綠色液體的瓶身。

山德將計畫簡略告訴愛達羅,後者肩上扛著肯達特的爆破戰斧,那亦是計畫的其中一環。

「有點瘋狂。」愛達羅作出評論,但並沒有否決山德的計畫。

「的確,但值得一試。」

 

變異野豬在爆炸中同樣受到重創,削減了牠的力量與精力,那雙不相稱破損的獠牙,有一側因希臘火藥的威力幾乎消逝殆盡,另一側的獠牙仍保留完整的樣貌。

山德能察覺到牠蘊藏的力量不如以往,但牠仍然有精力反擊,山德的手下正在圍攻牠,卻遲遲無法拿下牠。

「愛達羅,交給你了。」山德將手中的頭盔塞到愛達羅手中,一面接過愛達羅遞過雙面斧。

 

山德壓抑著傷口的疼痛,在林中狂奔,大口喘著氣,他大幅的動作使傷口的痛楚從小腿開始往上蔓延,戰斧的重量對現在的他而言無疑是額外沉重的負擔。

很快的,映入眼簾的是起伏的山丘,在他眼前有處懸崖,位於十米高的頂端,鳥瞰而下是山德所在之處。

山德從較緩的坡地往頂端的懸崖邁進,他的傷口正在撕裂開,淌流出組織液與血水,背上的戰斧的重擔同樣也在拖垮他的速度,他必須及時趕到山丘頂端。

他身後林間傳來騷動,憤怒的嘶鳴聲、士兵的呼喊、紛紜雜沓,聲響愈發愈是接近。山德知道自己的動作最好快點,越是接近終點,他越是吃力,山壁漸陡,令他不好使力。

當山德至山丘頂端,自崖邊往下俯瞰,人聲也隨著闖入懸崖底下的曠地,五、六名身負甲冑的混血人自林中衝出,他們身後有個龐然大物尾隨在後,所經之處的樹木無法阻攔牠的憤怒,紛紛傾倒或連根拔起,有如一台戰車輾過任何絆腳的障礙。

他的士兵們一面奔跑,一面互相傳遞著藍色的物品,好分散野豬的注意力。

在牠闖入曠地屆時,嗅到了空氣中瀰漫著陷阱的氣氛,牠停下了腳步,前蹄踱地,散發盛怒的紅眼緊盯前方手持藍色馬鬃沾有凝固血跡頭盔的武裝士兵身上,流星錘般的尾巴在身後不安份來回錘地。

牠雖然察覺不對勁,但尚未察覺山德的詭計,牠在原地按兵不動,鼻頭噴著氣,牠炙熱的眼光鎖在藍色馬鬃頭盔上,發出長鳴,牠甩頭準備給出致命的一擊。

在牠採取進一步行動前,山德的士兵先動了起來,他使勁全身的力量將薩多姆的隊長頭盔朝野豬投擲而去,此時也抓張開那張散發沼氣惡臭的嘴,別緻裝有桂冠的袋子仍卡在牠汙穢的牙縫間。

頭盔遺落在牠的嘴裡,牠似乎察覺到不對勁,原地不動有些困惑,此時在山德下方的愛達羅搭起火箭,此舉吸引了原本困惑的巨型野豬。

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山德振起雙臂朝牠大喊,想藉此分散牠的注意力,「你要找的東西在這裡!」

效果拔群,野豬的注意力完全移轉到山德身上,就如同他大膽的假設,隊長的頭盔是吸引牠窮追猛打的原因,牠發紅的眼光直直投向山德。

這不是好跡象,但山德只需牠幾秒的分神。

一個著火的物體飛進牠那骯髒帶有口臭的齒間,引起了化學反應,爆炸的聲響傳出,火舌從牠嘴裡竄出,野豬發出痛苦的嘶鳴,開始不受控地左右搖晃,急著想將嘴裡的火舌擺脫。

牠再度被山德他們的攻勢重創,但尚未能撂倒牠。

 

山德與底下的愛達羅交換了個眼神,接著愛達羅隨其他人撤退,以免遭受野豬發狂而被波及。

朱比特的內褲啊,他真的瘋了,才打算這樣做,山德心忖著。

但他要把握時機,於是山德攫起沉重的戰斧往後退,接著助跑向前,自懸崖邊緣一躍而起。

山德瞬間騰空踩不到地,一時有些恐慌;然而,他壓下那負面的情緒,讓腎上腺素帶給他的欣快感與直覺引領他。

不久,他真切地覺到地心引力將他向下拖,試圖讓他撞成遍地的肉泥。

山德持著戰斧,按下斧柄上的機關,斧面上點綴的符文亮起紅光。他對準了完整的那一側獠牙,正自上方墜落,企圖從橫切面斬斷那副破壞力驚人的武器。

衝擊自接觸獠牙表面的瞬間炸開,爆破帶來的音浪由一點向外來襲,炙熱的白光逼得睜不開眼,再一次爆炸,今天的爆破場面夠多了。

山德雖然睜不開眼,但能夠察覺爆破戰斧釋放的威力提供動力將他向天際拋出,山德感覺他再次起飛了,不斷地向上爬升,直到無法與地心引力抗衡,開始落下。

然而,他無法阻止墜落,他原以為會被爆炸彈飛到側邊而墜地,恐慌縈繞心頭,他睜開雙眼,發現眼前的畫面天旋地轉,風聲在他耳邊呼嘯而過,他正在下墜。

山德閉上眼皮,任由命運擺布。

這回福爾圖娜沒有忘記看顧他,山德身體停止下墜,被一個力量從上攫起,山德睜開雙眼,他懸空在天際,周圍環伺競賽場地景致。他抬頭一看,一雙厚重的爪子攫住他的肩膀,沿上方望去金褐色的豐羽遍佈。

同時,這個神奇的生物低下頭察看山德,猛禽的頭歪著頭露出疑惑的神情。這傢伙沒昏啊,牠的神情彷彿想這樣說。

獅鷹獸葛萊芬及時救了山德一命,牠們在比試中擔任相當於醫護兵的角色。

「我還沒出局。」山德對葛萊芬說道,示意牠將他放回戰場。「好女孩,你能載我下去嗎?」

 

怪物臥倒於原地,兩側的獠牙皆失,來回掃蕩周圍的尾部同樣停擺了,神采萎靡,無法做出抵禦,仍尚存氣息。

第五大隊為數不多的成員在牠周圍擺開陣形,舉起盾牌,手持長矛,嚴陣以待,以備任何突發狀況發生。

山德在葛萊芬的護送下降落,但他沒有加入他隊員行列,山德彎身降落於怪物的鼻吻部,他的手按在野豬的表皮上,粗糙且炙熱。

山德緩緩地起身,抬頭面對他該終結的。

「隊長!太危險了,牠隨時可能暴走!」山德怎麼可能不曉得,但他無視於耳邊傳來的呼喊叫吶聲。

他對上變異野豬的視線,炙熱發紅有如紅寶石般的雙眼,眼中散發盛怒的光芒逐漸黯淡。山德沒有多餘的時間可以耗損,不論是等待怪物垂危的性命自行消逝,還是讓大夥一同了結牠,更別提後者有激怒牠暴走的風險,山德知曉這必須由他來動手。

山德緩慢地走向前,視線不曾移開,野豬因負重傷發出哀淒的嗚咽,不再具有威脅性,不再散發盛怒,不再背負馬爾斯的驕矜。

甚至能與牠感同身受,牠的悲鳴、絕望。

山德瞭解牠,那是他父親的聖物。

黯淡的藍色光芒一閃一爍,Ω若隱若現。山德越是接近,越能體認罪惡感與其之重。眼前這頭變異的野豬也曾是一頭美麗的神話生物,被迫轉賣與強行植入指示,好讓他們在競賽場上將牠當作移動練習活靶。

在殺戮的戰場上,人們遺忘了憐憫。

山德在這最後一步,下不了重手,關鍵的時刻,他竟然對牠產生同情心與罪惡感。

即便他想甩開這些情緒上的牽絆,抑或是留一條生路給牠,都已為時已晚,山德能察覺得出來牠時日不多,且他們都到這個地步不能空手而返。

山德必須作出決斷,他肩上的職責,他心中衡量的尺度。

 

山德上前,伸出一隻手按在黯淡藍光的希臘字母標誌上,輕柔地撫摸牠,有如陪伴他多年的夥伴。山德柔和地看向牠,後者似乎能夠跟他共享情緒,夾雜同情、無奈。

「抱歉。」山德輕聲吐出他唯一能道出詞語。

野豬有如能夠感知到他的真摯,闔上雙眼,讓開始忽明忽暗的光芒埋沒於堅韌的外皮下,吻端輕輕吐出一口氣,兩眼之間散發的藍光逐漸轉強。

山德自尾椎後方抽出他身上唯一的武器,神界青銅打造的匕首散發著深色的光澤,他將匕首高舉,對準字母的位置。

這是他最後能給牠的仁慈。

山德將力量集中至握緊的匕首,深吸一口氣,給了牠最後一擊。

 

野豬開始崩解,轉變成金色的粉塵,一如既往。山德陷入短暫的下墜,不久他重摔回到地面的懷抱,鎧甲減緩些許的衝擊,但他仍能感覺到疼痛經由感覺神經快速地傳遞。

山德呻吟著,頭盔的迴盪使他有些眼冒金星,深色無際的星空在上方無垠地蔓延。

「山德,你還好嗎?」愛達羅的聲音讓他回到現實,山德撐起身子,儘管身子還有些疼。

「我想應該還能走。」山德回應,他的視線在眼前對焦,見到愛達羅拎著那只精緻的袋子,各大隊拚死拚活、爭相而戰的目標,桂冠,還是頂金色別緻的桂冠。

但山德心中卻沒有喜悅,或許他不該多此一舉讓自己和自己過不去。

 

一個隊員遞出手臂,拉起了山德,愛達羅本將桂冠欲遞給山德,山德卻推遲了,但沒有將心中的波瀾顯現於神情。

「整裝!遊戲時間剩不到一小時,謹慎為上,」山德整裝欲召集手邊剩下的人馬,就愛達羅所言仍有一半的人馬流在原本混亂的戰場,正在路上趕來。「福爾圖娜眷顧我們的話,或許這次我們能拿到真正的桂冠。」

「什麼福爾圖娜,這裡沒有那些沒用的神,我們有山德和愛達羅就好,誰需要他們!」

「對啊,有隊長們就能帶領我們贏得勝利!」

「哪個年代了,隊長你也太虔誠了吧。」

隊員因斬獲金桂冠而喜出望外,七嘴八舌了起來,山德卻要他們沉住氣,他們理當沒有那般聽話。

 

「你們別虧他了,好好聽山德的話,遊戲還沒結束,快點收好東西。」愛達羅來救場,打發走了其他隊員。山德仔細檢查裝備以及傷勢,他受傷的小腿不斷滲血,不經意地皺起眉頭。

「山德,你不用這麼謙虛,得到桂冠和擊潰羅肯納兄弟與瘋狂炸彈客們。後援等等就會過來匯合,我們移動到……。」愛達羅察覺到山德的不對勁,趕緊遞上神飲,山德接過後僅淺嚐一口,他深知不能玩火自焚,傷口什麼的儘管遊戲結束後再處理也不遲,眼下的關鍵是他還能保持交戰抵禦的身手。

「你確定你不多休息一下嗎,隊長?」

「我沒事,趕緊匯合,我們製造那麼大的騷動,無疑是在放出信號彈給其他大隊。」山德解釋道,此時他最不希望遭到其他大隊圍剿,眼下扣除他,他手邊僅只有六人。

 

山德與愛達羅帶領第五大隊剩餘半數的人馬在林中移動,眼看他們快抵達中繼點,剩餘半數的人馬應該已在此等候他們趕來匯合。

然而,前方等待他們的並不是隊友。

山德領頭行軍至半時,他倏然背脊發寒,察覺到一絲不尋常。

驟然,殺意曝露,利器向山德襲來,山德的反射動作未因傷勢而變得遲鈍,他動作敏捷地閃過。

一把斷矛深深嵌進山德後方的樹幹,山德對這股氣勢再熟悉不過。

對方的領袖傲慢地從林子現身,身後的部屬也從周圍冒出,他們那股傲氣與敵意也不再刻意隱藏。

領導人向山德步步逼近,咧嘴笑著,眼神充斥著得意與不屑,就如同象徵他們大隊的動物,一匹狼齜牙咧嘴、虎視眈眈著如何使老鷹從高空殞落。

「我還在想剩下的在哪裡呢,哎呀,原來在這啊。」

福爾圖娜這回真的沒有眷顧著老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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